花满楼道：“但瞎子看瘸子却不一样。”
孔七寿道：“瞎子如何看瘸子？”
花满楼道：“瞎子听瘸子。”
孔七寿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花满楼道：“瘸子有很多，但瞎子也依然能分得清每个人究竟是谁。”
司空摘星道：“我明白了，你是说，每一个瘸子不同，他们走路的声音也不同？”
花满楼点点头。
陆小凤道：“其实王爷怕坐姿与孔七寿不同，旁人恐会起疑，便执意要站着，又一句话也不说。”
孔七寿道：“哦？”
陆小凤道：“但你忘了一件事，孔七寿自尊心极强，最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瘸着的样子。”
孔七寿笑了起来。
他道：“果然是陆小凤。”
他终于不再掩饰，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
安南王朱瑞！
人们都惊的要跳起来。
台上一个朱瑞，台下一个朱瑞！
竟有两个安南王爷！
台上的朱瑞冷笑道：“你真是下足了功夫！”
台下的朱瑞却道：“你也是心思了得。居然敢下这样的赌注。”
林一舟终于忍不住，他道：“既然台下的是王爷，台上的又是谁？究竟是谁在假扮王爷？”
他说着竟要蹦上台去！
他要伸手扯下他的人皮面具！
他的手很快，几乎要伸到他的脸庞！
但他并没有做到！
因为两根手指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灵犀一指，陆小凤！
陆小凤道：“林兄，这个人的人皮面具太值钱，恐怕不是林兄可以摘得下。”
林一舟问道：“有多值钱？”
陆小凤道：“值你整个家族的命！”
林一舟一愣！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他的手忽然有些颤抖。
眼前这个朱瑞，难道是……
他竟慢慢的收回了手！
花满楼笑道：“假亦真时真亦假。”
台上的人却道：“我只是想不到南王爷为了杀我，竟然将自己推到如此万劫不复之地。”
朱瑞已经将谋反之事借陆小凤与唐丝雨之口说了出来。
他已经将自己所要做的事和盘托出。
而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让人们擒住眼前的安南王爷。
擒住一个假的安南王爷！
陆小凤道：“安南王爷并不是想要我们擒住他，而是借我陆小凤的名声与江湖人的信任，让所有人都知道安南王要谋反。”
朱瑞道：“没错。”
陆小凤道：“而如此之后，唐丝雨便借此与其他人一起擒住他。”
他又摇头道：“不。不只是擒住他，而是杀了他！”
杀了假朱瑞，真天子！
第78章唐家兄弟
朱瑞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带着笑。
看起来，他并不像被陆小凤戳穿心思计策，反而，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
他道：“说来的确有道理。”
陆小凤道：“若我猜的没错，这冰人里，本该是大内四大高手，魏子云，殷羡，屠方，丁敖。”
台上的人道：“只是冰里的人，竟已经不在这里了。”
朱瑞道：“他们还在冰里。”
陆小凤道：“他们一定在别的地方。”
朱瑞忽然笑了一声。
他道：“即便他们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陆小凤道：“因为你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一个人，既然敢将自己的阴谋手段和盘托出，就一定破釜沉舟，只此一役。
朱瑞道：“只为今日。”
台上的人却笑了。
他道：“我也等待今日已久。”
唐丝雨却冷声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竟如此说！
花满楼终于道：“你依旧不肯放下仇怨？”
唐丝雨道：“不肯。”
陆小凤道：“并非是他的错。”
唐丝雨道：“但死的却是我的家人。”
他说着，竟已经连发数针，直打台上人的要害所在。
针皆被震落。
又是唐无。
他已经受了伤，但他的眼睛却坚毅怆然，似一块透亮坚固的冰晶。
唐丝雨道：“你甘为朝廷的鹰犬？”
唐无道：“我只是不愿你沦为别人的棋子。”
他的嘴角流着血。
眼神里是少年人的坚毅，和不可动摇的执念。
唐丝雨笑了。
他道：“你我一同长大，你最知道我的脾气，我也最了解你的性子，如今，我们却要如此。”
唐无道：“收手吧。即便你成功了，朱瑞也不会放过你。”
唐丝雨道：“即便我死又如何。”
唐无道：“除非你杀了我……只要我留有一口气，亦绝不会让你做这样的事。”
唐丝雨忽然笑道：“不。我偏偏要你亲眼看着我如何做。”
他忽然走向唐无。
唐无紧紧的看着他。
两个人并没有动手。
唐丝雨轻声道：“爹曾叫我照顾九儿，我既然应允了他，便一定不会让你死。”
唐无那双清如水冷似冰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一丝水气，似梦似幻，恍如旧时。
覆水难收。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
花满楼道：“唐公子，仇怨可消，真心为己的人却更难求。”
唐丝雨笑道：“我知道花公子为什么要如此讲，但我与唐无同你与陆小凤并不一样。你们是情意相投，我们只是生僻亲情，无甚可谈。”
花满楼听他这样一说，竟并未否认，却道：“天下间无论什么样的情感，都应珍惜。”
唐丝雨道：“但人并不为了珍惜感情而活着。”
陆小凤却道：“若唐无死了，你一定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唐丝雨笑道：“有我在，他怎么会死。”
唐无却笑了。
他青春的面庞忽然有了一种悲悯，那是一种悲伤，又是一种怜悯。他竟用这样的眼神去看唐丝雨。
他道：“那你应该亲手杀了我。”
唐丝雨道：“或许你会杀了我。”
唐无笑了。
他的嘴里流出了血。
唐门的暴雨梨花针需要以血开锐。
他刚刚已经打出了暴雨梨花针，却并没有要唐丝雨的命。
陆小凤道：“他如果要杀你，方才那二十七枚暴雨梨花针已经可以伤你数次。”
唐丝雨冷笑道：“他竟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拿自身血来开锐，就为了那个狗皇帝。”
花满楼道：“或许他想将二十年前的债一并偿还。”
唐丝雨道：“他并不欠我什么。”
花满楼却道：“你如何不知道，是他的爹，杀了你爹唐无言。”
唐丝雨惊住了。
他的脸上有了难以掩饰的神色。
唐无却笑道：“我一直不想承认，甚至数次身处险地寻找真相，其实想骗的却是我自己。”
唐丝雨恨道：“若不是皇帝的错，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唐无道：“的确是我爹杀了你的父亲唐无言。”
他叹了口气，道：“若你要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唐丝雨道：“我要杀的人，只有皇帝一个人。”
唐无却摇头。
他道：“小时候我想要伯父的观音泪，伯父不允，你便偷了一个给我。偷的时候中了毒，差点死在唐门。那时候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偷给我，你却说你只是自己想要，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唐丝雨道：“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
唐无笑道：“我幼年虽有祖母爱护，身边却只有你一个朋友玩伴，谁人待我好，待我不好，我又怎么会分不清。”
唐丝雨道：“那又如何？”
唐无坚定道：“我今日决不让你杀了皇帝。”
唐丝雨没有说话，他只是笑了。
他在冷笑。
花满楼道：“唐丝雨，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杀了皇帝，整个唐门都要因此遭受牵连。”
唐丝雨道：“王爷已经答应我一件事。”
陆小凤点头笑道：“王爷会将所有的事都推到陆小凤身上。”
朱瑞却笑道：“也不尽然。”
陆小凤道：“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当年你便知晓，唐丝雨是唐无言的儿子？”
唐丝雨一顿。
朱瑞道：“当年？”
花满楼接道：“北斗七星。”
朱瑞道：“北斗七星？”
花满楼道：“我中唐丝雨一念成神之前，曾在无涯寺中凉亭发觉五行之阵，四根亭柱之上皆刻了四家名号，只是当时并没有去找第五家，便已经中了他的毒。”
朱瑞笑着望着他。
花满楼道：“去雁荡山麓之前，我曾再去过一次无涯寺。那时我才发觉，原寺中的确是五行之阵，凉亭的四根亭柱却也的确只有四家，我觉不对，再深思细想，又重新寻来，才知无涯寺是五行阵套七星阵，四根亭柱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花家不在此中，而在长廊处玉衡星位。”
他道：“那时我便知，并非只有五家合盟。”
朱瑞道：“花公子的确是七巧心思。”
花满楼道：“开阳位与摇光位却依然有两人，且只有姓。一处为皇姓朱姓，另一处，为黄姓。”
朱瑞道：“你如何断定朱姓便是本王？”
花满楼道：“我当时猜想，或许是先帝，又或许是哪个藩王，但今日见王爷，却知非王爷不可。”
朱瑞道：“为何？”
陆小凤却笑道：“因你方才瞧徐不饿与张阁老相搏时的眼神，便知是老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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